第670章 妖潮(1 / 2)
暮春的雨裹挟着腥甜的铁锈味,如万箭齐发般砸在苍南县禁妖司斑驳的飞檐上。瓦当缝隙里凝结的暗红血痂,被雨水冲刷成蜿蜒的溪流,在青石板上勾勒出诡异的纹路,恰似妖邪用鲜血绘制的古老咒印。檐角垂落的雨帘中,几缕幽绿磷火忽明忽暗,那是前日镇杀邪祟时残留的妖气,在雨水中化作不祥的光晕,如同妖物窥视的眼睛。这些磷火随着风雨的节奏明灭,时而聚成诡异的人脸轮廓,时而又散作流萤般的微光,在雨幕中穿梭,仿佛在寻找下一个猎物。林千帆立在廊下,身后包袱里的玄铁锁链与半截妖尾碰撞出幽微的声响,铁腥味混着潮湿的霉味,在压抑的空气里发酵,令人作呕。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粗粝的指腹擦过眼角一道新鲜的抓痕——那是昨夜与妖物缠斗时留下的,此刻还泛着刺痒的灼痛,每一下触碰都像有细小的银针在皮肉间游走。伤口处的皮肤微微肿胀,在雨水的刺激下,阵阵刺痛如潮水般袭来,提醒着他昨夜战斗的惨烈。伤口周围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,隐约还能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在皮肤下游走,仿佛妖物的力量仍在试图侵蚀他的身体。
记忆突然闪回,昨夜的战斗场景如噩梦般重现。那妖物浑身长满倒刺的触须,如毒蛇般缠住他的脖颈,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冷。每一根触须都像活物般扭动,上面的倒刺不断扎进他的皮肤,传来钻心的疼痛。他奋力挥剑,剑刃与触须碰撞出火星,却在挣脱时被划开了眼角,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流入眼眶,模糊了视线。那一刻,他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,求生的本能让他咬破舌尖,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,将符咒拍在妖物身上,才勉强逃过一劫。符咒接触到妖物的瞬间,爆发出耀眼的光芒,妖物发出凄厉的惨叫,那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,触须也随之松开,可它临走前还是狠狠瞪了林千帆一眼,那眼神充满了怨恨与不甘,仿佛在警告他这还没完。
“苏兄弟,接下来苍南县这边,暂且由你负责。”林千帆转身时,玄色官袍下摆扫过廊柱上焦黑的符咒痕迹,那是三日前一场恶战的残迹。符咒边缘扭曲的焦痕如同狰狞的鬼脸,无声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。符咒上残留的朱砂字迹已经模糊不清,却依然能感受到当时战斗的激烈。那些符咒是他们耗尽心血绘制,本以为能镇住妖邪,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强大。当时他们三人联手,使出浑身解数,却依然被妖物打得节节败退,这些符咒不过是他们在绝境中的最后一搏。战斗过后,整个庭院一片狼藉,到处都是破碎的兵器和散落的符咒残片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妖气。
他双手轻轻搭在苏禅肩膀上,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像是从冰窟里浸过,“若遇到不可为之事,你且保存有用之身,将一切汇总上报,事后自有人来料理。”话音未落,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尖锐的铮鸣,惊起墙根处蜷缩的黑猫,那畜生绿莹莹的瞳孔扫过三人,倏忽窜进雨幕。铜铃的余韵在空荡的庭院里回荡,竟隐隐与远处传来的呜咽风声交织成诡异的旋律。风穿过残破的窗棂,发出呜呜的声响,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。那风声中,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语,仔细分辨,似乎在重复着一些古老而邪恶的咒语,让人不寒而栗。
恍惚间,林千帆仿佛看到三年前,同样是在这样的雨夜,他的师父也是这般将任务托付给他,那时师父的眼神和此刻自己看向苏禅的眼神如出一辙。师父临终前的嘱托犹在耳边,如今他又要将这份责任传递给苏禅,心中满是不舍与担忧。他深知苍南县的危险,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妖物,随时可能发动更猛烈的攻击。他还记得师父当时说的话:“守护苍生,是我们禁妖司的使命,哪怕付出生命,也绝不能退缩。”如今,他也想将这份信念传递给苏禅。师父临终时的画面历历在目,那苍白的面容和坚定的眼神,一直激励着他前行,现在他希望苏禅也能继承这份使命。
林千帆望着苏禅缠着绷带的右手,纱布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正一滴一滴坠入积水,在水面晕开一朵朵血色涟漪。半月前的场景在他眼前骤然清晰:漫天妖火中,热浪扑面而来,苏禅背着昏迷的小道士在断壁残垣间奔逃,碎石不断在身边飞溅。背后妖爪撕开的伤口深可见骨,鲜血染红了他的后背,却仍腾出左手将符咒拍进妖物天灵盖。那符咒炸开的瞬间,耀眼的光芒中,苏禅染血的侧脸映在火光里,宛如浴火重生的修罗。当时,苏禅的眼神中只有坚定与决绝,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,那一幕,深深烙印在林千帆的心中。小道士在他背上昏迷不醒,苏禅却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,一心只想保护他,这份舍己为人的精神让林千帆十分敬佩。
“你本不必如此。”林千帆喉结滚动两下,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,“更夫不过是司里最低阶的职司,你大可以...”他的目光落在苏禅坚毅的面庞上,那些未说出口的话,终究化作一声叹息。他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担忧,看着苏禅身上的伤口,仿佛能感受到那份疼痛。他想起自己刚入禁妖司时,也曾像苏禅这般拼命,却远没有苏禅的这份胆识和魄力。那时的他,面对妖物还有几分胆怯,而苏禅却从不知畏惧为何物。在苏禅身上,他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,也看到了超越自己的勇气和决心。他深知苏禅如此拼命的背后,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往,这让他更加担心苏禅的安危。
“林缇骑!”苏禅突然抬头,雨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坠落,发梢还在不断滴着水。“当初在长街,您亲眼见我赤手空拳打死化形狗妖,难道不知我为何而战?”他扯开衣襟,心口狰狞的旧疤赫然在目,那道疤痕宛如蜈蚣盘踞,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刻骨的仇恨,“这是我娘被妖物所伤留下的,从那时起,我就发誓要将世间妖邪斩尽杀绝!”
回忆如潮水般涌来,那是一个同样阴沉的夜晚,街道上满是恐慌的人群。母亲为了保护他,被妖物利爪穿透胸膛,温热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,刺鼻的血腥味至今仍萦绕在鼻尖。母亲临终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在他耳边说出“报仇”二字,那微弱却坚定的声音,成了他一生的执念。他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仿佛要将这份仇恨化作力量。那一刻,他在心中暗暗发誓,一定要让所有妖邪为母亲的死付出代价,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。母亲倒下的那一刻,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,从那以后,复仇就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。
廊下陷入死寂,唯有雨声愈发急促,敲打着地面和屋檐,如同战鼓轰鸣。赵宫保倚着朱漆剥落的廊柱,腰间九环大刀随着动作叮当作响,刀环上还挂着几缕妖物的毛发。他伸手抹去刀鞘上的血渍,那上面凝结的血痂已经发黑,每一抹都带着金属与血肉摩擦的粗糙感。这些血痂和毛发,都是他与妖物战斗的见证,每一次擦拭,都能让他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场景。刀鞘上的划痕和凹痕,记录着他无数次与妖物的生死搏斗,每一道痕迹都有一个故事。
忽然大笑出声:“好小子!当初林缇骑说要招个更夫,我还以为是凑数的,没想到竟是头下山猛虎!”说着跨步上前,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苏禅后背,“就凭你敢用烧红的铁链勒断妖物咽喉,老子这朋友交定了!”他的笑声爽朗,却难掩眼中的赞赏与敬佩。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,看着苏禅,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英雄。赵宫保想起自己年轻时,也是这般欣赏那些勇猛无畏的汉子,而苏禅身上的这股劲儿,让他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。那时的他,也会为了斩杀妖邪,不顾生死地冲在最前面。在他心中,苏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同事,更是值得生死与共的兄弟。他想起自己和苏禅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,每一次战斗都让他们的情谊更加深厚。
林千帆却神色凝重,他解下贴身佩戴的青铜令牌,上面“禁”字泛着幽幽冷光,仿佛蕴含着神秘的力量。指尖抚过令牌边缘的缺口,那是三年前师父临终前,将令牌掰成两半相赠的印记。每一道裂痕都承载着过往的回忆,承载着师徒间的情谊与使命。他的手指在缺口处轻轻摩挲,仿佛能感受到师父当年的温度。这块令牌,不仅是权力的象征,更是禁妖司传承的见证,它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禁妖司人的使命与担当。令牌上的纹路和图案,都有着特殊的含义,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禁妖司的历史和传承。
“此牌可调动县城戍卫,”令牌坠在苏禅掌心时带着体温的余温,“但记住,活人才能斩妖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院中焦黑的石灯笼和东倒西歪的镇妖碑,石灯笼上的雕刻已经被妖火熏得模糊不清,镇妖碑也有多处裂痕,“苍南的妖气愈发浓重,我们这次奉命追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,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。他的眉头紧皱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,似乎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重重危机。他知道,这次的撤离只是权宜之计,背后隐藏着更庞大的阴谋,而苏禅即将面临的,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。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妖物,正蠢蠢欲动,等待着时机发动攻击。从最近妖气的异常波动来看,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恐怕在所难免。他担心苏禅独自面对这些危机,能否安然无恙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三个月前,林千帆在长街目睹苏禅徒手击毙化形狗妖时,不过是出于职司本能抛出橄榄枝。那时的苏禅衣衫褴褛,指节上结满老茧,眼里却燃着灼人的光,那光芒中充满了对妖邪的愤怒。
那只化形狗妖身形巨大,獠牙锋利,口水不断滴落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。它咆哮着冲向人群,所到之处一片狼藉。狗妖的每一次攻击,都伴随着震天的怒吼,它的爪子轻易就将石板路面刨出深深的沟壑。苏禅却毫无惧色,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和惊人的力量,巧妙地躲避着狗妖的攻击,找准时机,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狗妖的要害。每一拳落下,都带着他对妖邪的仇恨,生生将狗妖的头颅打爆,飞溅的脑浆和鲜血染红了长街,也让林千帆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。谁能想到,这个最低阶的更夫,竟在入司短短时日里,接连诛杀三头化形大妖。更令人心惊的是,每次战斗,苏禅都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,全然不顾自身安危。他的每一次挥拳,每一次冲锋,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,让人心生敬畏。在战斗中,苏禅的眼神从未有过一丝动摇,仿佛他就是为了斩杀妖邪而生。他的动作干净利落,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命中妖物的弱点,展现出了超越常人的战斗天赋。
“林缇骑,您和赵力士真要现在离开?”苏禅握紧令牌,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,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。“据暗桩回报,城西乱葬岗的阴气近日暴涨,怕是...”他的语气中带着担忧,眉头紧锁,眼神中透露出不安。他的目光不时看向远方,仿佛能看到乱葬岗那阴森恐怖的景象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乱葬岗中,无数冤魂在哀嚎,妖物在黑暗中蠢蠢欲动,那场景让人不寒而栗。他想起暗桩描述的细节,乱葬岗中时常传来诡异的哭声,夜里还能看到幽绿的鬼火飘忽不定,更令人不安的是,有村民失踪前,曾看到乱葬岗方向有黑影闪过,种种迹象都表明,那里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危机。也许,一场前所未有的妖邪暴动即将爆发,而他却要独自面对。
“正是因此才要你留守。”林千帆打断他,从包袱里取出一卷泛黄的舆图,摊开在廊下石桌上。地图上密密麻麻画满朱砂标记,苍南县中心的红点尤为醒目,周围还环绕着蛛网般的线条,那是暗探标注的妖气流动轨迹,仿佛妖邪布下的天罗地网。这些线条相互交织,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,仿佛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展开。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一次妖物活动的踪迹,通过这些轨迹,他们能隐约感受到妖邪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。
“我们明面上撤离,实则暗中追查妖巢。苍南的百姓需要有人守护,而你...是我最放心的人。”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断成两截的玉佩——那是上次大战时,苏禅拼死从妖口下抢回的遗物,至今裂痕处仍沾着暗红血迹。每一次触碰,都能想起那场惨烈的战斗,想起苏禅舍生忘死的身影。那次大战,妖物群起,数量众多,林千帆被几只强大的妖物围攻,眼看就要命丧当场。是苏禅如天神下凡般冲来,用身体挡住了致命一击,苏禅身上被妖物抓出一道道伤口,鲜血直流,却依然死死护着他。在生死关头,苏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将围攻的妖物击退,自己却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。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,看着苏禅,仿佛看到了苍南县的希望。那一刻,林千帆就决定,无论如何,都要保护好苏禅,因为他是禁妖司的未来,是苍南县百姓的希望。苏禅醒来后,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他应该做的,这份无私和勇敢让林千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。
赵宫保凑过来看地图,刀环撞在石桌上发出清脆声响,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。“苏兄弟放心,若有异动,我们三日内必回!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不过说真的,你这进步神速的武功,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奇遇?”他的眼神中带着好奇与探究,仿佛想要揭开苏禅身上的秘密。
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苏禅,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线索。赵宫保心里暗暗猜测,苏禅这惊人的成长速度,绝非仅仅是靠拼命就能达到的,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也许,苏禅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传承,又或者是在与妖物的战斗中,激发了自身潜在的能力。他甚至怀疑,苏禅心口的那道疤痕,是否与这股神秘力量有关。他想起曾经在一本古老的典籍中看到过,有些特殊的疤痕可能是开启神秘力量的钥匙,难道苏禅的情况也是如此?他还想到,苏禅每次战斗时展现出的独特战斗风格,似乎也与常人不同,这其中或许隐藏着更大的秘密。
苏禅苦笑,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,那些疤痕记录着他每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。
“奇遇?不过是拿命换的。每次与妖物交手,我都能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在觉醒...”他的声音渐渐低沉,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困惑。每当那股力量觉醒时,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,仿佛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,可那力量又确实能帮助他战胜强大的妖物。他曾尝试去探寻这股力量的来源,可每次深入思考,都会头痛欲裂,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。他不知道这股力量是福是祸,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掌控它。他担心如果无法掌控这股力量,有一天它会反过来吞噬自己。
话音未落,远处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,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妖鸣,声音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。那声音撕心裂肺,仿佛来自地狱深处,让人不寒而栗。三人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,林千帆的手已经按上剑柄,手心微微出汗;赵宫保的大刀出鞘半寸,刀身泛着寒光;而苏禅掌心的令牌泛起微弱光芒,光芒忽明忽暗,仿佛在与远处的妖气遥相呼应。那妖鸣之声中,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召唤的韵律,让人不禁心生恐惧。他们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妖气瞬间变得浓烈起来,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。
苏禅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蠢蠢欲动,那股力量既陌生又熟悉,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,又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猛兽。他想起上次与妖物战斗时,这股力量突然爆发,让他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一举斩杀了妖物,但事后他却陷入了长久的昏迷,醒来后身体也仿佛被掏空了一般。